會下蠱的老頭

“聽說小新生病了。”

“聽說小新是被村里的張老頭下蠱的。”

“聽說小新瘦的像個猴。”

她們說的小新是我的同學(xué)，她已經(jīng)兩周沒有去學(xué)校了。我不知道為什么，只能從村里的這些婦女們知道點關(guān)于她的消息。她們就像村里的電視新聞，可以從她們嘴里知道誰家的牛又偷吃誰的莊稼了，誰家夫妻又吵架了。

“哎，可憐的孩子啊，都瘦得只剩下骨頭了。”李嬸嘆息道。

又是一個黃昏的下午，幾個剛從地里勞作回來的婦女坐在榕樹下閑聊，話題不知不覺又跑到了小新身上。我和媽媽在樹下?lián)癫?，耳朵卻時刻關(guān)注著她們的聊天內(nèi)容。等待著她們繼續(xù)說下去。

“怕是快不行了吧，孩子可憐啊，父母一個都不在身邊。”陳嬸用手拍了拍褲腳的泥巴說道，眼睛卻望著遠(yuǎn)方。其他幾個人不知道是什么態(tài)度，沒有人說話。

我害怕極了，小聲地問媽媽：“小新到底怎么了？她們說的是真的嗎？”媽媽保持原來的姿勢原來的動作說：“小新生病了，被別人下蠱了，你以后看見村里的張老頭躲著點。”我不知道什么叫蠱，但是沒有再問下去，因為張老頭正從前面走過來。陳嬸笑瞇瞇地問道：“張老頭去哪回來啦？還不回家做飯啊小心張嬸罵你哦。”人群里都笑了，但是張老頭一聲不吭地走了。留下背影被夕陽拖得老長。張老頭走后，人群里又議論紛紛了。我沒有心思去聽，牽掛著小新。已經(jīng)三周沒有看見她了，不知道她像不像她們說的那樣。

第二天，我決定去看看小新。雖然開始媽媽怎么都不同意，在我的苦求下媽媽才同意陪我一起去。

小新家在村里的西邊，幾間很小的泥房。小新跟她爺爺奶奶住，她爸爸前幾年因為盜竊罪入獄了。而她的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因為窮走了，小新沒有見過她的媽媽。

一進(jìn)門便看見小新跟爺爺奶奶坐在玉米堆里剝玉米，看見我來了她高興地過來擁抱我。小新瘦了，她的骨頭咯得我生疼。她拉我在玉米堆里坐下，媽媽和她奶奶則坐到一邊聊天去了。她奶奶表情凝重，雙眼還布滿淚水。而我眼前的小新臉色鐵青。

“小新，你的眼睛怎么變成藍(lán)色的了。”

“她們說我被下蠱了，蠱在身體里把血吸干了，眼睛就變成藍(lán)色了。”小新眼睛盯著玉米，沒有看我。

“你知道誰下的嗎？”我不知道該不該把我聽到的告訴她。

“知道，村里的陳老頭。”

看來她什么都知道，我一陣寒意襲來。還是想把心里的疑問問出來。

“小新，你會死掉嗎？”我不安地捏緊了手里的玉米。顯然，小新也被我的問題嚇到了，瞪著她像葡萄一樣的眼睛看著我。我有點后悔了，不該讓她來回答這么殘忍的問題。

“好久沒有去學(xué)校了，功課落下了不少，你能幫我補(bǔ)習(xí)下嗎？”小新站起來到房間去拿課本，我像是得到救贖一般大聲喊道：“好啊”

從小新家回來的一個月后，小新就走了，永遠(yuǎn)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她的墳在一堆舊墳里讓我從很遠(yuǎn)的地方就能認(rèn)出來，有時我會去看看她，給她拿去些散發(fā)薄荷香的野花。編成花環(huán)放在她墳上，就像戴在她頭上的一樣好看。

小新生病時藍(lán)得像大海一樣的眼睛一直印在腦海里揮之不去，眼睛深藍(lán)得里面足以裝下另一個世界。有時我會在路上看見張老頭，飛快地走過去，不敢與他招呼。有時會看見他坐在門前抽著旱煙，眼睛看著小新墳的方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