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我親愛的外公,我想和你在一起。
醫(yī)院的藥水味,永遠(yuǎn)那么刺鼻。年初那次意外的交通事故,使你就此昏迷,如今已有大半年了。親朋好友們在床邊一次又一次呼喚著你的名字,握著你蜷曲的手,滿心悲傷已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銀白的頭發(fā)里,一簇陌生的黑發(fā)顯得格外引人注目。這是昏睡中的你因營養(yǎng)改變而長出的新發(fā),如果醒來,你見了定也會十分高興的吧。腦袋上凹下去的那個淺淺的坑,是當(dāng)初腦部手術(shù)后的遺留,卻仍是那么的觸目驚心。
望著病床上沉睡著的你,回憶過去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原來是這么美好……
你的話并不多,很愛笑,寬宏又大量。在我的印象中,你送的西瓜甚至多過我對你的記憶。而你的愛,就像西瓜汁一樣細(xì)膩而甜蜜。
每年的夏天,是我最快樂的日子。一回鄉(xiāng)下,便看見你站在門口,揮舞著黝黑的手臂,一臉燦爛的微笑。待車停穩(wěn),我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車,徑直向房間奔去。一進房間,便看見那切好了的一桌西瓜,翠綠的皮兒,紅透了的囊,點綴著幾顆黑色的籽。我跑上前去,捧起一塊就吃,脆脆的、甜甜的、涼涼的。是啊,知道我要回鄉(xiāng)下,你就早早地買好了我最愛吃的西瓜,并把它冰鎮(zhèn)在冰箱里,只等著你的饞丫頭來,就掐著時間切好等候。“有沒有叫外公呀?”當(dāng)我狼吞虎咽地啃著西瓜時,尾隨其后的是父母的“質(zhì)問”。我“哦”了一聲,轉(zhuǎn)身,便看見你慈眉善目地看著我,呵呵地笑著。我便脫口而出我的口頭禪“Hello,grandfather.Howareyou.I’mfine,thankyou.Andyou?”話音剛落,便又捧起西瓜,狠狠地咬上一口,嘴里滿是西瓜的甜。再抬頭,看見你盛開的笑臉,幾顆銀牙奪人眼球,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縫,滿心歡喜地看著我并不淑女的吃相。“好,好,好”不懂英文的你硬是回了我?guī)讉€“好”,以此寬恕我的無禮,是那樣的慈愛與知足。
在酷熱的夏日里,你每每進城送貨,還不忘帶幾個西瓜,特地送到家來。所以,兒時的夏天總是那么甜美,那么幸福。今夏,老爸也給我買西瓜,可終究是新手,那瓜對我來說,少了一份那熟悉的甜蜜??兄⒉惶鹈赖墓瞎业男睦餄瓭?,少了你的陪伴,少了一份你的愛,再甜的瓜便也是的苦的。
在家人的一遍又一遍的呼喚聲中,你終于睜開了你的雙眼。那一刻,你不知,我們是多么的歡喜。但這樣的歡喜卻是如此短暫。你那雙曾經(jīng)滿是對我愛撫的雙眼,如今卻失去了往日的奕奕神采。盡管你瞪大著眼球,似乎竭力在尋找著什么。偶爾你會咂咂嘴,或許想說什么……但這一切都無濟于事,在一系列的觀察和診斷之后,醫(yī)生無情的給你套上了“植物人”的稱號。燃起的希望又一次破滅,外婆哭了,爸媽哭了,舅舅阿姨也哭了……但我們不會放棄。
今天,我伴著爸媽又一次來到醫(yī)院探望你。盡管眼前是你一成不變的沒有溫度的表情,恍如我們來自兩個世界,從不曾相遇。但我依舊微笑地走到你的床前,和你打著招呼:“Hello,grandfather.Howareyou.I’mfine,thankyou.Andyou?”
外公,你能聽見我的呼喚嗎?外公,我想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