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眾人皆朝地上跪著的那兩個丫鬟看去。
任老夫人皺眉:“你們可聽清楚了?還不如實招來!”她的聲音不算嚴(yán)厲,表情也不夠冷厲,卻是讓兩個丫鬟牙齒都打起顫來。因為榮華院里的規(guī)矩向來極大,丫鬟們稍微逾規(guī)就會受一番皮肉之苦,被發(fā)賣出去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任五太太看了那六安家的一眼,眼眸微轉(zhuǎn),突然笑著問桂嬤嬤:“既如此,那包袱想必是被找到了?不如拿出來瞧瞧是什么東西罷。”
桂嬤嬤臉色有些為難。
任五太太微微揚(yáng)眉:“怎么?找不著婆子說的那包袱?”
桂嬤嬤略低了頭:“回五太太,奴婢正派人在尋,暫時還沒有尋到。”
五太太面上怒氣一現(xiàn),轉(zhuǎn)頭對老太太有些委屈道:“娘,媳婦知道您向來疼愛瑤華和瑤音她們甚于玉兒。媳婦也總教導(dǎo)玉兒道兩位姐姐年長,理應(yīng)多受些寵愛,我們玉兒也向來懂事,待姐妹們謙和有禮,從不嫉恨。她性子木訥不討喜媳婦知道,可是也沒得什么阿貓阿狗都能欺負(fù)到她的頭上來吧?這沒影兒的事情,不過是被個老眼昏花的外院奴才加油添醋的渲染了一番,想要借著混淆視聽的機(jī)會來討好主子討賞罷了,怎么能輕信?這兩個丫鬟雖然憨傻,可畢竟是我們玉兒身邊貼身伺候的,這么無根無據(jù)的就給她們定下了一個偷盜的名聲,這讓我們玉兒以后在府里怎么做人。怎么在兄弟姐妹們面前抬起頭來?”
五太太說著說著眼淚就來了,就跟她人是水做的似的。
任老太太見了面上有些不悅,輕叱道:“好了!我還沒說什么呢!不過是喊丫鬟婆子們來問問話罷了!你當(dāng)著晚輩們的面這么哭哭啼啼的像是什么話!”
五太太掏出帕子來揩了揩,語氣卻依舊還是有些不平:“您這還沒問清楚呢,就先給我們玉兒的丫鬟定了罪。明顯是信了這婆子信口開河之言。您若是實在看不上玉兒這個孫女,我這就帶她回去,將她打發(fā)去云陽城扔給她外祖母得了!您這兒還是留了瑤華給您老人家做伴兒吧。她口齒伶俐,人又機(jī)靈,向來得您歡心。”
“娘……我不去外祖母家……”任瑤玉輕輕扯著五太太的衣擺一臉委屈。
五太太輕輕推了女兒一把,罵道:“誰要你性子木訥不討長輩歡心!”
任瑤玉委屈的直抹淚。
任老太太看著她們?nèi)绱祟~頭上青筋一跳,終于怒得拍了炕幾:“誰說要送瑤玉去云陽城了!她是我任家的孫女,哪兒也不去!”
任家大太太眼見要鬧得不成樣子,這會兒她再不站出來,等會兒老太太下不來臺就得找她算賬了,便上前去拉了五太太母女,溫和道:“誰說老太太不疼玉兒了?若是不疼這個孫女,她老人家能將玉兒帶在身邊親自管教?”又低頭柔聲安撫任瑤玉,“好孩子,你乖,不要聽你母親的氣話。府里的長輩們誰不喜歡你謙和有禮,活潑可愛?快勸勸你母親。”
五太太見大太太出來打圓場了,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便漸漸收了聲。眼睛卻是瞟向了那當(dāng)中站著的六安家的。
大太太與五太太做妯娌多年,素來知道她的脾氣,便主動幫她對老太太道:“老太太,五弟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大清早的,婆子年紀(jì)大了看差了也不是不可能。要不讓桂嬤嬤帶人清點清點屋里值錢的玩意,看看有沒有遺失的?若是沒有丟什么重要東西,那想必就是個誤會了。”
五太太這會兒也贊成道:“媳婦也贊成將這屋里的值錢玩意兒清點清點??纯吹降资俏覀冇駜旱难诀叱岳锱劳?,還是這刁鉆的婆子在信口開河!”
大太太詢問地看著任老太太。
任老太太轉(zhuǎn)頭吩咐桂嬤嬤:“你帶人去照著單子清點一下罷。”
桂嬤嬤應(yīng)聲去了。
差不多半個時辰過后桂嬤嬤帶著幾個大丫鬟回來了。
“回老太太,屋里的東西都對著冊子清點了一遍,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東西遺失。”
五太太頓時怒火沖天,指著滿臉不安的六安家地罵道:“好你個目無主子的刁奴!是瞧著我們玉兒性子好好欺負(fù)是不是?別人的貼身丫鬟你不污蔑,偏偏要污蔑我們玉兒的!你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任老太太見折騰了這么久就折騰出了這么個結(jié)果,臉上也是不好看了,正要發(fā)話,那被五太太罵得就差要將頭埋回脖子里的六安家的忙跪了下來,急急對任老太太辯解。
“老太太明察,奴婢哪里敢扯這種謊來糊弄您?奴婢確實是看見了的,并不敢半句虛言。”
桂嬤嬤皺眉道小聲道:“無憑無據(jù)的你要主子們怎么相信你?虧我還信了你替你將事情報了上來,現(xiàn)在臉我也要被你連累了。”
六安家的聞言,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來了,急急道:“奴婢,奴婢有法子能找到證據(jù)。”
五太太氣得咬牙:“你又想糊弄主子們嗎?”
六安家的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是,不是。是奴婢知道外院有個婆娘家里養(yǎng)了一條狗,鼻子極為靈驗。前幾日他們家男人出府之時被個扒兒將錢袋給扒了,結(jié)果被那狗兒領(lǐng)著人在五條街外的破弄堂里的一戶人家家里將錢袋子找到了。”
眾人聞言皆是驚奇。
任老太太道:“真有這么靈?”
“靈不靈您讓奴婢去試試便知道了,奴婢這就去外院借了狗兒來。讓它嗅一嗅兩位姑娘身上的味道,再跟著它去園子里找準(zhǔn)沒錯。”六安家的打著包票道。
“荒謬!那么多奴才都找不到,一條畜生能頂個什么用?難不成人還不如那畜生了?”五太太不屑地反對,
六安家的忙道:“奴婢敢保證一定能成,若是最后真的找不出來,奴婢愿意領(lǐng)罪。”
“娘……”
五太太轉(zhuǎn)頭對著任老太太還想說什么,大太太往老太太那里看了一眼,卻突然攜了五太太溫和地勸道,“既然這婆子敢這般斷言,那便讓她試試吧。找不到的話正好還兩個丫鬟的清白,這樣玉兒的臉面也保住了。至于這說謊的婆子……到時候就打了板子賣出去,看以后還有誰敢隨便在老太太面前信口開河。”
五太太聞言還想說什么,老太太卻已經(jīng)發(fā)話了:“讓她去!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樣來。玉兒是我孫女,我自然會給她做主,誰也別想隨便往她的丫鬟身上潑臟水!”
“多謝老太太。”六安家的大喜過望,磕了頭謝了恩才出去了。
“奴婢跟過去瞧瞧?”桂嬤嬤請示道。
任老太太點頭讓她去了。
又過了大概兩刻鐘,屋子里的人便聽到外頭傳來了狗叫聲,聽聲音就知道是個大家伙。
屋子里的小輩們都有些好奇的轉(zhuǎn)頭往門簾處看,可惜被門簾擋住了,什么也看不見。
只有任瑤玉臉上十分的驚惶不安,五太太臉色雖然也不好看,但是她還是忍住了,還往自己女兒那里使眼色讓她稍安勿躁。
不一會兒,桂嬤嬤就掀簾子進(jìn)來了,這簾子一開一合間外頭的狗吠聲更為清晰可聞。
“老太太,還要請這兩個丫鬟出去讓那狗兒嗅上一嗅。”
兩個丫鬟聞言花容失色,下意識地看向了五太太。
任老太太點了點頭,桂嬤嬤沖自己身后地兩個婆子使了個眼色,兩個婆子便迅速上前摻起了兩個丫鬟。
見她們有些站不穩(wěn),桂嬤嬤便好心安慰了一聲:“別害怕,那狗兒雖然瞧著大,卻是不咬人的。”
兩個丫鬟幾乎是在出了正房門的那一刻就驚聲尖叫了起來,屋里的人聽著被嚇了一跳,老太太去捏著碗蓋的手也抖了抖。
“怎么回事!”
桂嬤嬤已經(jīng)忙跑進(jìn)來回道:“沒事,沒事,那兩個丫鬟膽兒小。不過主子們還是都不要出來的好,免得驚擾到。那狗兒身子有這么長呢。”桂嬤嬤用自己的手臂比劃了一下,竟有六七歲的孩童那般的身長。
大太太忙吩咐道:“安排幾個人把手住門,別讓那狗兒闖進(jìn)來了、”
桂嬤嬤應(yīng)聲去了。
直到外頭的狗吠聲跑遠(yuǎn)了,屋里的人才松了一口氣。
這一次不到一刻鐘,桂嬤嬤就回來了。
她進(jìn)來的時候手上提了一個秋香色的包袱,走在她身后的是兩個被攙扶著的面若死灰的丫鬟和大松了一口氣的六安家的。
八小姐任瑤玉臉色一白,一把拽緊了她娘的衣擺。五太太林氏立即牽住了女兒的手,狠狠地瞪了兩個丫鬟一眼。
可是兩個丫鬟已經(jīng)嚇得魂不附體,感受不到她的眼風(fē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