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母親

雨漸漸停了，只剩下幾絲遲到的雨還在空中緩緩地飄舞著。抑制不住心中的興奮與激動的孩子，早便溜出門去，和著雨和其他孩子們一起玩耍歌唱。

窗簾后隱隱透過一縷清光，拉開窗簾，窗戶已經(jīng)被雨朦朧了。隱約地，似乎窗外有幾個孩子，他們玩耍著，跳著，唱著，歡快地笑著。她悄悄地看著這一切，不禁也笑了笑，然后又開始忙碌起手中的針線來。

“這笑容，似乎是在哪兒見過似的……”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很快，十年前的一幕便在她心中放映出來。

門前一條坑坑洼洼的泥巴路，通往著一個不知名的地方。一個小女孩坐在門檻上，擺弄著春雨后的泥巴。又有一位三十多歲的婦人從泥巴路的盡頭走來，她緩慢地接近著小女孩，輕輕地喚著小女孩的乳名。小女孩以為是姨媽回來了，剛想叫一聲姨媽，卻又發(fā)現(xiàn)是別人，便默默地垂下頭繼續(xù)擺弄著泥巴。“你要吃糖么？”她向小女孩伸出一只手，手心里有幾顆甜甜的花生糖。“嗯。”小女孩看了看眼前這個人，又以為是他鄉(xiāng)來的遠房親戚，便羞澀地伸出小手，拿了一顆不大的糖，“謝謝。”小女孩朝她笑笑，她也朝小女孩笑笑。直到她離開的那一刻，小女孩也依然對她保持著燦爛的笑容。笑容是信任的表現(xiàn)。只是多年前的那一天，小女孩并不認識她。

“這笑容又仿佛是哪兒見過似的……”她又想起了什么。不一會兒，幾年前的畫面在她的腦海里浮現(xiàn)，記憶卻顯得有些殘缺不全，似乎是那朦朧的雨造成的。

門前有一條平坦的水泥路，好像是從縣城修過來的。早已上小學的女孩在屋內(nèi)大聲朗讀著課本，還帶著些許稚嫩的讀書聲與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混合在一起。也不知女孩是讀的哪一篇課文，只隱約聽到“母親”二字。不知什么時候，路上停了一輛小轎車，也不知什么時候，一位老婦人站在了女孩的身后。小女孩的姨媽喚了一聲小女孩的乳名，小女孩忙轉(zhuǎn)過身，只看到一只手拿著幾顆花生糖的老婦人站在姨媽的身邊。“你是？”“她是你的母親。”云里霧里的小女孩不知怎么的就多了一個母親，雖然有些疑惑，但小女孩還是露出了和當年一樣的笑容，很高興的叫了一聲“媽媽”。這時她才想起，女孩讀的那篇課文是胡適的《我的母親》。離別多年的母親和女兒，終于在這時團聚了。

雨漸漸又大起來，孩子們不得不又回到家中，只有她還在窗口癡癡地望著蒙蒙的雨。她老了，皺紋布滿了她的臉龐，衰竭已向她的身體襲來，視力的下降也讓她再也無法再看到當年的笑容。但她卻依然懷念著當年的那顆糖、那個人和那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