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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憐

南州帝國胡歧滅忘前300年,噬腦疫在胡歧帝國大規(guī)模暴發(fā)。造成胡歧國約70%的人口死亡。

胡歧帝國是南州的大一統(tǒng)國家,對于戰(zhàn)爭,一向保持中立,盡管君王事事很小心,但是這次瘟疫幾乎提前毀掉這個國家。

甘水位于胡歧西部盆地,屬重要縣城,以其周邊水質(zhì)甘甜渴口而得名。噬腦疫肆虐前,此縣繁榮昌盛,甘泉之價日漸高漲。

一日深夜,在某間腥味四溢的石室內(nèi),燭苗黯淡,如幽魂居所。室正中的石床上躺著一人,如此光線,只能見其面容蒼白如尸。且其周圍的黑暗中爬滿了五顏六色的蜘蛛、千足的蜈蚣以及多刺的蝎。

一個黑影慢步來到床前,它驅(qū)走死人身上的毒物,嘶啞悲傷的話從口中脫出:“蝕了……你的身體,”它顫抖的手捏著一條水蛭似的生物,“你的魂不會離開我,我會使你的身體完好,我會喚醒你的魂……再等幾日,你會回到人間的……”那“水蛭”被放到死人口中,它蠕動著,迫不及待往里鉆去……

余中,二十出頭,運(yùn)水雜役,心善,與什么人都可搭上話。

六月十日,屬甘水貿(mào)易繁忙時,余中大清早便在泉邊打水,與他一樣的運(yùn)水雜役也來得很早。他們卷著衣袖與褲腳將一桶桶清水搬上水商的牛車。通常如此忙碌一整天的工錢挺多,因為此水甘甜且有清火、益腦、健脾等功效以至價格昂貴,即使水商售水所得零頭也足夠支付雜役工錢。

“你好!”余中剛好將一桶水放在牛車上,一陌生人便已至他身邊。“敢問此處屬甘水地界嗎?”

他抹掉汗粒打量此人:三十歲左右,頭發(fā)披肩,眼神犀利,一身黑衣打扮。“這就是甘水,縣城在南邊。你是外地人吧,可別錯過這泉水!”說著他以木瓢舀了水遞給外鄉(xiāng)人。

“那在下就不客氣了。”外鄉(xiāng)人舉瓢一飲而盡,他擦干嘴,笑道:“此水果然清甜,在下連智,初到此地,日后還請多多關(guān)照!”

“我叫余中,是運(yùn)水雜役,我想你一定會愛上甘水的!”余中眼睛一亮,道:“不如你到城里后,在詩雨茶樓等我,回來后我?guī)愕教幑涔洌?rdquo;

“既然如此……”連智思考片刻,開口道:“那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辭了余中,連智便朝縣城走去。

“詩雨茶樓?”連智立在一間高雅的紅木茶樓外注視著高高的金字招牌。

“客官請進(jìn)!”此刻一妙齡女子從茶樓走出。

連智從容進(jìn)入茶樓,于二層坐定,女子沏來一壺龍泉并在連智的邀請下兩人交談起來。

女子名叫詩蓮,與另一名為雪綢的女子同為茶樓老板,念過書,而且和余中挺熟,連智隱約覺得兩年輕人似有彼此愛慕之意。

很快便已黃昏,日落之時余中總算來到茶樓。

晚飯時,余中忙給連智陪不是,天色已暗,城里也沒什么逛頭了,但他承諾明日就算不做工也得帶這位外鄉(xiāng)客人逛縣城。

正當(dāng)三人聊得興致勃勃時,一白衣年輕女子走進(jìn)茶樓。她面容白皙,略帶憂傷色彩,發(fā)長而黑,舉止高雅。此人便是茶樓另一老板--雪綢。

“有客人?”雪綢晶瑩的眸子盯住了連智。她在此人身上感到一種奇怪的東西。

“雪綢!”余中向來者打招呼,“回來得真晚??!”

連智起身道:“在下連智,東嶺人,久聞甘水之名,特來試試。”

雪綢微微一笑,到桌前坐下,“那您夜晚可最好別出去,最近城里鬧鬼。”她的聲音聽著沒有絲毫說笑的意思,“您來得真不是時候。”

“又死了一個嗎?”詩蓮擔(dān)心的神情仿佛是已經(jīng)習(xí)慣這類事。

“呃,下身被啃得只剩骨頭,躺在北邊樹林里--這東西挺厲害的,沒留下一點痕跡。”說著,雪綢拿起一雙筷子在桌上尋視一番,搖搖頭,“哎--看著這些就想到死尸,沒胃口了!”說罷,她放下筷子朝內(nèi)屋走去。

“出人命了?”連智似乎對此極其敏感,但又給人一種故做驚訝的感覺。

余中將一塊肉放入嘴里,“最近城郊常有被啃掉的殘尸,我沒去看過。管他呢!有人會去抓兇手的。”

“雪綢會法術(shù),她總說有鬼在作怪。”詩蓮似乎對雪綢的說法很反感。

“那我的早些回客棧,寧可信其有?。?rdquo;連智擺出一幅膽小的模樣,急欲離去。

余中忙起身,“那我送送你!”

他倆離開茶樓消失在夜色中……

不久,余中便回來了,當(dāng)他經(jīng)過一巷道時,聽見細(xì)細(xì)的咀嚼聲,于是他本能地探視黑黑的巷子,除了陰影,無任何東西,當(dāng)他將邁動左腳欲離去時,突然瞟見在巷口墻角躺有一只身體爬著四只拳頭大小蜘蛛的貓,它的一肢仍在抽動,看來已瀕臨死亡,那四只長有獠牙與長毛的褐色條紋蛛正貪婪吮吸其肉汁,它們咬破其喉嚨,肚內(nèi)肋骨可依稀瞧見,其狀慘不忍睹。

“哇!”余中驚得往后急退一步。他趕緊朝家的方向跑去。

他并未注意到在深巷中有一個黑影曾向他爬來,那個人左眼球吊在外邊,右手手指全被咬掉,并失去左腿,全身是咬傷,他身上有蝎,有蛛……當(dāng)他無奈地看到余中逃走時,自己迫于喉管有傷無法呼喊而絕望地趴在地上等待死亡……

詩蓮閨房在二樓,此時她正因失眠而坐在窗前欣賞夜色。茫茫黑暗之海中是無盡沉睡的房屋,夜空星辰零丁,夏蟲低鳴。

詩蓮是很細(xì)心的女人,她敏感地注意到在大院外有個黑影正一瘸一拐地走來,也沒打燈籠。于是她立即想到那個啃食人的鬼怪。心跳如雷的詩蓮恐懼地瞪大眼,憑院內(nèi)極弱的光盯著黑影。

它從后門進(jìn)入院內(nèi),在經(jīng)過一燈籠時停下了。是一張白發(fā)之下布滿皺紋的臉。

“是賈婆婆啊。”詩蓮繃緊的心終于放松,賈葉(讀xié)婆婆是茶樓里的伙計,常在后院做活,她人平時就比較節(jié)儉,晚上不點燈籠也很正常,可是,為何賈婆婆深夜才回來呢?

忽然,賈婆婆陰冷的眼盯住詩蓮,把她嚇了一跳,一陣急促的冷風(fēng)吹來,屋內(nèi)燭火立即熄滅。詩蓮緊張地回頭張望,陰影籠罩著一切,這時她又回望賈婆婆所在的地方,卻發(fā)現(xiàn)那兒只剩下了孤零零的燈籠。

她再次回頭時,突現(xiàn)在面前的是一個面容腐爛、張著血盆大口的人,幾乎貼到她鼻子。詩蓮猛吸一口冷氣昏倒在地……

連智正躺在聚賢客棧的房中,思索一些事。

此時有個伙計剛做完活睡下,忽然頭痛得厲害,他捂住頭在床上翻滾,其面部近乎扭曲。

“……暗夜茫茫,戀詩(念尸)無言(顏);厄影憧憧,新雪(血)相艷(宴);子無歸適,陳冢漸現(xiàn)……”

神秘朗誦聲回蕩于屋內(nèi),猛烈掙扎一番后的伙計安靜下來,他雙眼如兩顆血泡般鮮艷,表情呆滯。怪音已無蹤影,傀儡般的伙計呆呆走出屋子,兩顆“血球”緊盯前方……

客棧烏漆抹黑的樓梯上有一個人正拿著燈籠慢步上樓,正是那奇怪的伙計,他另一只手緊握鋒利的菜刀。

他打開連智隔壁客房的門走進(jìn)去,來到熟睡的商人床前,可怕的目光落在這“華貴”的身體上,沒有絲毫憐憫,商人睡得很熟,很熟……出門在外,或許此刻正在夢中與妻兒相聚……

“……惟子獨(dú)對,任爾如弒;彼屋之鄰,此機(jī)勿失……”怪音激活了此人原始嗜血本性,遂舉利器猛朝商人揮之,面容兇惡至極。頓時響聲如雷,血灑滿屋。

連智被嚇了一跳,他只聽到隔壁在不停地剁什么東西,門啊,窗戶啊,都害怕似地瘋狂顫抖著,這么晚了,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連智盯著隔斷兩屋的墻,立即下床準(zhǔn)備去看個究竟。

怪音已逝,伙計扔刀以手抓起尸塊而食,其模樣貪婪而瘋狂。

被驚醒的人全出房查看究竟,他們在走廊上抱怨著,究竟是什么人搞出這么大動靜!他在干什么呢?。欢?dāng)他們來到商人那屋的房門口,看到滿屋的鮮血以及著魔般的伙計時,都被怔住了,有人尖叫,有人扶著欄桿嘔吐。連智皺皺眉,遂與兩名房客持棍進(jìn)入屋內(nèi)毆打伙計,他們站在被剁開的商人旁邊,將一臉血腥的伙計逼入角落。

伙計猙獰地嚎叫著,那聲音不復(fù)是人類所能發(fā)出的,仿佛是來自陰間的宣言。那兩顆“血泡”般的眼將每一個人都盯得冷冷地,而且似乎,它們特別注意了會兒連智。

伙計在木棍的打擊下終被制服,并被捆了起來帶到樓下。眾人議論紛紛,尋找已久的神秘食人者今夜現(xiàn)形被逮個正著,掌柜氣急敗壞,對心志已失的伙計大罵一通。而連智卻鎮(zhèn)定地在一旁靜聽。

不久,一群官兵來到客棧,他們都被那兩顆簡直就是血泡的眼睛嚇了一跳,那伙計此時仍不知疲倦地對所有人示以猙獰,如剛被裝進(jìn)籠子的山嶺猛虎。

盡管食人伙計被帶走了,但客棧卻難以再安靜,很多人擔(dān)驚受怕到天明……

詩蓮慢慢睜開眼,她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床上,周圍的環(huán)境是那么熟悉--這就是她的閨房,明媚的陽光射入室內(nèi),窗前幾株盆栽欣欣向榮,感覺很不錯,于是她隱約覺得,昨天做了一個夢,一個噩夢。

她下床來到窗前,正看見雪綢出門,還有一身補(bǔ)丁的賈葉婆婆在打掃院子,茶樓應(yīng)該開張了吧,想到這里,她突然記起一件事:今日要和余中陪連智逛街呢!于是急急忙忙打扮一番離開了房間。

來到大廳,余中和連智已經(jīng)坐在那兒了,而且兩人表情有些怪怪的。

余中看到了詩蓮“你可來了!”他語調(diào)中稍帶抱怨的意思,應(yīng)是等待很長時間了。

“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她說著,撩了下自己頭發(fā),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懶蟲,告訴你個好消息,那兇手已經(jīng)被逮了,而且十天后斬首。你知道嗎,他竟是聚賢客棧的小賴,真是人不可貌相,平日里老實巴交的,暗地里卻……真該死!”余中的口氣帶著極大的輕蔑。

詩蓮欣慰地笑了笑,“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她瞧了瞧連智,“我們?nèi)ス浣职?,不是說好了陪連智大哥的嗎?”

于是三人談笑著離開茶樓……

昨夜食人伙計小賴此時正在監(jiān)獄的草堆上不知所措,他的眼已經(jīng)變回了正常人的樣子。倒霉的伙計從清醒之后便一直扯著嗓子喊冤,他確實不知昨夜發(fā)生了什么,但又有誰信呢?連隔壁的殺人犯也罵他沒有人性。

詩蓮、余中、連智逛完縣城后,便來到郊外欣賞著名的甘泉湖。雖然連智初來時經(jīng)過這兒,但他并不知道這兒就是甘泉,而且也不知道在幾百米外有此縣最大的墳地。

他們起初只是經(jīng)過這里,實際上除了一望無際的墳丘,景色確實很美。

而此時,有一些官員和普通居民在這兒,熱鬧得很,他們圍著可怕的東西--一具殘缺的死尸,又一個被吃的人。

詩蓮壯著膽子與余中、連智也圍上去:下半身沒了,兩顆眼球異常突出,四周灑滿肉沫。余中一見此景,只覺得胃里洶涌翻騰,立即轉(zhuǎn)身嘔吐起來。

“凌晨死亡,看來兇手不是客棧的伙計。”雪綢竟也在場,或許這應(yīng)是理所當(dāng)然的,她懂得法術(shù),常常幫官府破案。

“雪綢姑娘,沒想到你膽子這么大。”連智微笑著向她打招呼,而后者似乎很不屑。

她輕蔑地笑了笑,“小心你自己吧,‘客人’。”說罷,她繼續(xù)檢查死尸。

連智則無奈地?fù)u搖頭,遂同詩蓮、余中離開此地……

夜深人靜時。

某間昏暗的石室中陰冷的墻上有兩盞蠟燭,褐色石壁上掛著有如拳頭粗細(xì)的鐵鏈,它們鎖住了一個鉛灰色巨人的手腳以及脖子。它全身□□--除了一條破爛的褲子。巨人沒有頭發(fā),它垂著腦袋一動也不懂。

此時,一個黑影出現(xiàn)在暗淡的燭光中。

陰冷的語調(diào)開始在室內(nèi)響起:“我從古代墓穴將你釋放,我召喚了你,我需要你對死尸的掌控力量,否則,你將再次被放逐!”聲音頓了頓,“若成功了,你也會得到自由的。”

巨人猛地拽動鐵索,它發(fā)出虎一般的咆哮,似乎極度憤怒,若不是被鎖著,它一定會砸碎眼前的人,或者至少--吃掉她。

隨著陰森的咒語聲,巨人身體飄散出一絲藍(lán)色靈息,它們被吸入黑影體內(nèi)……

連智趁夜色正濃,獨(dú)自來到白天發(fā)現(xiàn)死尸的墳地。

這兒星光暗淡,靜得蟲鳴聲也沒有。借著燈籠的光,連智在墳地走了一圈,他感受到了一種濃濃的腥氣,它們籠罩著自己,真有種“云深不知處”的感覺。

連智帶了鐵鏟,他挖開了一座墳,黑暗中無數(shù)血色眼珠正注視著掘墓人的一舉一動。

沉重的棺蓋被連智慢慢揭開,當(dāng)他用燈籠去照時,頓時被嚇了一跳--那里面的人全身長瘡,而且瘡破處還在往外滲血,那些鮮紅的血如同是從活人體內(nèi)流出的一般。

而且更惹人注意的是,它張開的嘴,牙上竟沾有新鮮的血液!那一對緊閉著的微紅的眼,還有臉上三個拇指大小的破瘡,使其模樣可怕極了。

連智皺皺眉,暗影仿佛無數(shù)鬼魅將他圍著,沒有月的夜晚,冷得如地府。那濃厚的尸味塞滿空氣,簡直是活死人天堂!是的……活死人……僵尸……

連智連續(xù)挖開幾座墳,不禁驚出一身冷汗,那些沉睡者竟以完全相同的狀態(tài)呈現(xiàn)在他眼前。他仔細(xì)觀察著最后一具男尸,四十歲,從碑上看,已躺在這兒十多年了,但從腐爛程度上看,最多也就七八天。

這時位于左側(cè)棺里的一具男尸露出了破碎的眼球,染血的手指微微動了動。而且……似乎其余被打擾的亡者也都得到了活動的能力!

對死尸的疑問促使連智用鐵鏟碰了碰其淡黃的手腕,然而那卻像一支鋒利的刀片,輕微的接觸便使皮膚裂開來,暗紅的血從劃口緩慢滲出。

連智瞇起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腦字里頓時閃過一個強(qiáng)烈的念頭:此地不可久留!

這時,一只毛筆大小的黑蜈蚣掉到死尸身上,它活動著數(shù)不清的肢節(jié)。在那里爬動。

連智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猛地往腳下望,之間許多大大小小的蜈蚣、蜘蛛在草叢里亂串。隨放眼一望,四處都是蜈蚣和蜘蛛的影子。而且燈籠上竟有只拳頭大小的紅蜘蛛正產(chǎn)出淡黃色粘稠小粒--卵。

連智立即扔掉燈籠,迅速朝墳地之外跑,他的輕功極強(qiáng),可以說是踏著草尖前進(jìn)。他像鷹一樣,展著雙臂,很快便甩開了墳地里的毒蟲……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后背有一只拳頭大小紅黑色的蜘蛛……

大概已經(jīng)離墳地很遠(yuǎn)了,他感覺夜又恢復(fù)了往日的清晰。這時,一間破廟出現(xiàn)在眼前,連智松口氣走進(jìn)去想歇歇。

右腳剛踏進(jìn)門檻,突然背部一陣猛烈的刺痛,他左手本能地往后摸去,碰到了那只毛茸茸的八角怪物,它迅速往上爬,連智右手很快抓住它并重重地摔在地上,接著拾起一根木棍砸扁了那丑陋的頭,淡黃色液體濺了一地,就好像那是個水球。

連智感覺身體有些發(fā)麻,他扔掉棍子盤膝坐地,開始運(yùn)氣為自己解毒。冰涼的內(nèi)勁在體內(nèi)游走,麻痹之感逐漸消失,背部紅腫的傷口也奇跡般地淡了許多。

這時,外邊響起了許多腳步聲,緊接著,一群官兵出現(xiàn)在廟口,他們看見連智后愣了一下,隨叫喊著將他抓起,連智還來不及弄清怎么回事就被帶走了。

經(jīng)一番審訊,連智終于明白,那些是夜間巡查山嶺的官兵,他們把連智當(dāng)成了食人者!可由于連智不可能說自己干什么去了,于是只好任由自己被關(guān)了起來,而他牢間對面正是前夜食人伙計小賴。

地牢不大,而且很昏暗,此時除連智和小賴之外的六個犯人和兩個獄卒都睡了,睡得很死。

小賴頭朝連智,跪在草堆上,他手臂撐著地,不停地“垂頭”,雙眼緩慢地閉了又張開。

連智盯著小賴的舉動,但他沒有什么心思去想他在做什么了,因為他感覺到地牢里怨氣極重,每一處陰影似乎都隱藏了邪惡的鬼魂。

不知怎的,牢里響起了嗡嗡的蒼蠅聲,連智的目光移向小賴身后的角落,那里竟有一具女尸!她背靠著墻坐著,面容蒼老得近乎腐爛,兩眼瞪得很大,干枯的嘴微張,大量的蒼蠅在眼里和嘴里忙進(jìn)忙出。

盡管連智早已習(xí)慣死尸,但此時也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頓時,他敏感的朝身后望,幸好那兒除了陰影就沒別的了。

當(dāng)連智回頭時,卻發(fā)現(xiàn)小賴正盯著自己,而且……雙眼簡直就是兩顆注血的小泡!小賴表情呆滯,但微張的嘴似乎流露出一種對活人的渴望。

忽然,小賴的嘴微微上揚(yáng),露出一絲邪惡的笑。

“你們找我很久了吧……真辛苦了,可惜……好不容易發(fā)現(xiàn)了我的蹤跡卻又不得不帶著這個秘密前往幽冥……不過,”他的笑更加邪惡了,“不久之后,全城的人都會去陪你的。”

連智皺皺眉,憤怒地說道:“其他人很快就會找到你!那令死人復(fù)蘇生的巫術(shù)是不存在的,你不能因此害死那么多無辜的人!”突然,他看到角落里的女尸眼球轉(zhuǎn)動盯住了小賴,頓時被下了一跳。

“什么無辜,那是這個國家的人咎由自取!”小賴的語氣開始激動,“他們的雙手都染盡了我丈夫的血!”那女尸慢慢活動起來,她干枯的臉上掛著莫名的笑,用瘦如柴的枯手爬向小賴……

“連智,說什么也不能動搖我的決心!我的丈夫一定會活過來!”小賴身后的女尸緩慢站起,她的枯萎氣息與小賴散發(fā)的腥氣正好形成鮮明的對比。連智眼瞪得大大的,他已經(jīng)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了。

“你……”小賴剛想說什么,只見他身后的女尸一口咬向他的脖子,發(fā)狂的小賴并沒有發(fā)出痛苦的叫喊,盡管喉嚨已經(jīng)被咬破,頸動脈的鮮血洶涌噴出。

他用手抓住身后的死尸,將它的頭用力從自己的頸挪開,隨即在地上扭打起來,相互啃食對方身體。女尸口中充滿了小賴的血,她咬碎小賴的腦袋之時,后者終于不再動彈了。

女尸一瘸一拐地走向獄欄,臉上仍掛著令人恐懼的莫名的笑容。

連智心跳如雷,此時的他已無法保持往日的冷靜,于是向獄卒大聲呼喊。

可是似乎所有人都中了魔咒,他們怎么也醒不過來。連智仿佛又覺察到了什么,他轉(zhuǎn)身警惕注視著四周。

漸漸地,每面?zhèn)葔敹说目p隙都滲出了大量黑紅的血,它們順著墻壁往下溢……

連智四處瞧了瞧,撿起一束雜草,并以靈氣灌輸其中,他將鋒利的草束刺入左墻,并向前拉出,劃了很長的口子。

然而那面墻如同一張皮,裂口處也跟著滲出了暗紅的血,而且……有三只手骨伸出來。連智后退一步,只見那手骨撕破皮,沐浴著大量的血液,兩具暗紅的骷髏走了出來。而正對著的墻面也突起,形成一個巨大的人頭。

“尸魔???”震驚之余,連智轉(zhuǎn)身揮動草束,將獄欄斬斷跑了出去。并為所有人解除沉睡的魔咒。那些無知的人尖叫著爭先恐后往出口奔去,突然,地上伸出了許多只手骨,抓住他們的腳踝。

兩個獄卒趴在地上,此時又有許多手骨從地底鉆出,撕扯著他們的身體,血肉橫飛。

連智顧不得那么多了,他以輕功避開地面的“骨頭”逃了出去,地牢已經(jīng)成了血腥的屠宰場……

連智再次來到城郊,這時可清凈多了。他沒有歇息,只是匆忙躍上一塊大石。先是望望黑暗的天,隨向云中射出一道灰白色靈息。

不久,一個黑影迅速降下,臨近連智,它開始散發(fā)幽藍(lán)的熒光,變成了鴿子大小的藍(lán)羽鳥。

連智從懷中取出一張紙,右手指尖散發(fā)灰色靈光,他用那手指在紙上寫道:

吾已至甘水,夕巫行蹤漸露,

但事有意外,吾等無力應(yīng)付,

愿君聞此信速速來援,

若遲半刻,則全縣亡矣。

他將紙裹好插入鳥爪上的小桶中,遂一揮手,那鳥便飛向天空,身體的熒光逐漸脫落,化身黑影消失在夜里……

翌日上午,茶樓外的一間平民屋內(nèi)男主人坐于椅上,似乎正沉睡于濃濃的昏暗。

不久有人敲門,連敲兩下,門竟敞開了,明亮的光線射入屋內(nèi),卻還是不足以驅(qū)走濃厚的陰影。

那人感覺很奇怪,于是一邊輕聲喊著主人的名字,一邊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來到主人身邊,定睛一看,其面容黯然無色、干涸枯萎,扭曲出無數(shù)皺紋像一條條深溝布滿臉上。

那人被嚇得尖叫著轉(zhuǎn)身就跑,結(jié)果不小心碰掉了主人的頭顱。仿佛干枯的泥人,頭落在地上,頸部碎成了“沙粒”,并流出一灘黑水。那人離開屋子后,一只“水蛭”般或者泥鰍大小的生物從頭顱中爬了出來……

不久屋外就圍滿了人,其中包括余中和詩蓮。

“在床下發(fā)現(xiàn)他妻子的尸體?他怎么會吃掉自己的妻子,太殘忍了,死了活該!是天譴呀!”

“聽說昨夜被抓的外地人把牢里的人殺光后逃走了!你沒去牢里瞧,那情形簡直慘不忍睹。”

圍觀的群眾議論紛紛。

中午詩蓮回茶樓時,在后院發(fā)現(xiàn)一只大蜈蚣,于是她好奇地跟著它。沒想到那可怕的生物竟鉆入賈婆婆的小屋,詩蓮站在窗外面偷偷地望內(nèi)瞧,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賈婆婆將蜈蚣抓起放入一缸大壇子,而詩蓮看見壇子里有好多蜈蚣、蝎子、蜘蛛,而且似乎它們在里面相處得非常融洽!

詩蓮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很快,她打了個冷顫趕緊離開了。

下午,余中氣喘吁吁地拋入茶樓,“小蓮,原來連智才是真正的兇手!”

詩蓮對余中所言驚訝萬分,她問道:“你怎么知的?”

“作業(yè)連智被抓到牢里,結(jié)果他殺光所有人越獄了,那些人都死得很慘!”余中向詩蓮形容獄中慘狀,其生動詳盡,仿佛親身經(jīng)歷過一般,聽得詩蓮心驚膽寒。

不知怎的,茶樓外的行人多了起來,他們?nèi)宄扇?,神色匆忙,嘴里議論著什么,似乎發(fā)生了什么事。茶樓里許多客人也坐不住了,紛紛湊熱鬧去,余中和詩蓮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他們來到城郊,此處有七具尸體,死狀極慘,其身體上還有許多毒蟲在撕咬。官兵將這里圍了起來,雪綢手持火把準(zhǔn)備將其焚掉。

“等等!”忽然一個矯健的身影從林中飛出,眾人一看,竟是連智!他落在尸體旁,所有官兵正欲拔刀,只見連智取出一塊金質(zhì)腰牌高舉在眾人眼前。

“吾乃王朝禁衛(wèi)營總教,奉旨調(diào)查我朝叛逆巫皇子夕行蹤,望諸位多多配合!”

甘水縣令也在場,他仔細(xì)瞧了瞧腰牌,頓時嚇得兩腿發(fā)軟,他趕緊跪下,“下官不知連大人駕到,多有得罪,還請多多包涵--”官兵們見狀也紛紛下跪。而雪綢則以一種很厭煩的眼神盯著連智。

“你們都起來吧。”連智將腰牌收好。

“謝大人。”

“大人?”突然,雪綢發(fā)話了,“難道禁衛(wèi)營總教殺人就不算犯法嗎?”

連智看著雪綢,他頭一次對她感到了一絲絲不滿,“你們認(rèn)為昨夜在牢里的人都是我殺死的?”他轉(zhuǎn)身走向一邊的死尸,“雪綢姑娘,既然你學(xué)過法術(shù),也對這方面有所了解,那么你應(yīng)該能夠覺察到昨夜牢里發(fā)生的一切都是非人所為,而且你看看現(xiàn)在地上的尸體,是出于兩種不同的情況,一邊是直接殺人,一邊是殺人然后吃掉,很明顯不是出于同一個兇手!”

他撿起一根細(xì)長的木棍,“你看這些傷口,和以前死亡的人一樣,而造成這些傷口的都是些毒蟲,這難道不能說明什么嗎?吃人的一直都是這些蟲子!而使人吃人都是受到另一股力量的控制而發(fā)生的,那天客棧里發(fā)生的小二殺人,我想他原本的目標(biāo)是我,只是進(jìn)錯了房間--而控制小二的人正是王朝巫皇子夕。”

“這么說,原本的兇手是一個人,當(dāng)你來到這里后,就又多出一個?她的目標(biāo)原本是你,只是殺錯了人?”雪綢的語氣中帶有一絲絲譏諷。

“如果我的推斷沒錯,這些毒蟲是有人飼養(yǎng)的,而飼養(yǎng)者就是那兇手!但是這個兇手不是巫皇。”

詩蓮內(nèi)心一驚,小聲念道,“毒蟲…難道……”她努力搖搖頭,“不,不會的,賈婆婆待人很好的。”突然她想到前天夜里的情形,那似乎不是夢……

過了會兒,見沒人再說話,連智便讓大伙回去了。

接下來的幾日再沒有人死亡,但城里卻出現(xiàn)另一些怪事。

許多人都莫名其妙地得了病,起初是頭昏,一連幾天的低燒,整個人開始萎靡,臉部皺紋加深,皮膚失水,頭發(fā)干枯,大約一周時間就會全身枯竭而亡,與那日發(fā)現(xiàn)的干尸一樣情況。

經(jīng)過對尸體的檢查,發(fā)現(xiàn)他們腦中有一條泥鰍般的生物--食腦孑孓,連智當(dāng)然認(rèn)得,這是一種極為罕見的蠱蟲,它們的卵進(jìn)入人體后會往人的大腦移動在那里發(fā)育成長,以人的大腦為食,而且它們會吸取寄宿者的靈魂,被吸走的生命力會被轉(zhuǎn)移到施蠱者那里。

連智的調(diào)查更緊了,而此時,詩蓮終于道出賈婆婆之事。

當(dāng)日下午,連智立即帶人前往茶樓賈葉婆婆的住處,此時賈婆婆并未在家。

屋內(nèi)光線昏暗,布置簡單,在墻角有一壇大缸子,連智上前揭開木蓋,一大群生龍活虎的毒蟲呈現(xiàn)在眼前,它們相處得竟是如此融洽!

“別動!終于抓到你了!”屋外幾個官兵叫嚷起來。

連智立即放回蓋子,離開小屋,只見賈葉婆婆正被幾支刀架著脖子。

“天網(wǎng)恢恢。”連智很淡地說道。

“放開我,老身從沒有害過人!”賈婆婆一路喊冤地被帶到了衙門。

“什么!”雪綢知道賈婆婆飼養(yǎng)毒蟲后萬分驚訝,“原來兇手一直在茶樓!”

“今晚執(zhí)行火刑,”余中打了個哈欠,“賈婆婆竟然就是殺死那么多人的兇手,真是人不可貌相,平日里待人像親兒子,暗地里卻做這種事!”

“可是她為什么……”詩蓮小聲地自言自語,她的身體不知為什么總是在發(fā)抖。

夜晚,星光暗淡,城外聚滿了人,賈婆婆被綁在一根木樁上,周圍堆了很多木材。

連智皺著眉頭,心想:第一個兇手找到了,現(xiàn)在還有散播食腦孑孓的子夕以及隱藏起來的尸魔,這兩個,以我的實力實在難以對付……

木材堆被點燃了,大火燃得很旺,紅光沖天,賈葉婆婆不再呼喊,她明白自己已經(jīng)完了。

“不對!”連智突然想到了什么,“毒蟲殺死的人……不應(yīng)該啊!”但當(dāng)他想下令熄火時,火苗已經(jīng)吞噬了賈葉婆婆……

賈葉婆婆死后,噬腦疫也越來越嚴(yán)重,幾日后……

這天,詩蓮發(fā)現(xiàn)身體很不適,她坐在窗前欣賞廣闊的藍(lán)天,天空是如此美好,云中世界令人憧憬,與金輝艷陽相平的仙界必然充滿歡樂。純善之境,是無暇的天上人間。

詩蓮有些困了,她聆聽著花語鳥鳴,感覺到腦子里那“可愛”生命的滑動,她含著淚,依依不舍地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次日清晨,詩蓮被人發(fā)現(xiàn)時,已懸梁自盡。

深夜……

黯然的石室內(nèi),那個黑影正立在死尸旁。

“相公……快了,我感覺到你的身體在恢復(fù)……胡岐的靈魂充滿了污垢,他們是罪有應(yīng)得……”冰冷的手觸摸著死人英俊的臉,那死人眼角和嘴唇都有微微的泛紅,仿佛真的將要活過來……

余中對詩蓮之死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痛楚,這幾日,越來越多的人患上噬腦疫,連智經(jīng)過晝夜不息的調(diào)查,終于發(fā)現(xiàn)疫病傳播的根源--甘泉,一定是巫皇子夕將食腦孑孓放入甘泉之中,它們在那里繁衍生息。

有一日傍晚,連智原本是來茶樓安慰余中的,但他在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一只暗紅色的蝎子,“賈婆婆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為何這些毒蟲還會在此出沒?”于是和余中跟著那只歇走去。

那毒蟲來到茶樓后院極偏僻的一堵墻,從石墻下鉆入幽深的縫隙。

“這后面……”他仰望著石墻頂,“是雪綢的房間……”余中驚訝道,他無法相信這種事實。

連智內(nèi)心一驚,他仿佛明白了所有事情真相!他的內(nèi)心在顫抖:如果雪綢是子夕,那么憑他的能力不可能戰(zhàn)勝巫皇,而一個月前寫信求援的人還未到,他該怎么辦?但如果遲疑,說不定她的巫術(shù)就成功了。經(jīng)過一番思想掙扎,連智終于決定暫不打草驚蛇。

他離開茶樓走在漆黑的街道上,這時他想起了余中,他能沉得住氣嗎?詩蓮可是他最愛的人……連智總覺得不妥,于是回到茶樓。

當(dāng)他回來時,發(fā)現(xiàn)雪綢房間正亮著燈,于是好奇地過去查看,透著門隙,他看到雪綢正狂妄地發(fā)笑,余中坐在地上恐懼地后退。

“子夕!”連智立即闖進(jìn)屋去站在余中面前,他顧不得太多。

雪綢笑容瞬間即逝,她盯著連智,表情極其憤怒。

“我是子夕,你這小小的禁衛(wèi)營總教又能奈我何?”

“果真是你……你所做之事傷天害理,我知道我斗不過你,但你應(yīng)該有所耳聞會有誰回來相助與我吧。”

“傷天害理?哈哈哈哈!這是他們應(yīng)得的!你這區(qū)區(qū)總教又怎會知道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雪綢怒道。

“我當(dāng)然知道,當(dāng)年你夫君散播瘟疫導(dǎo)致民不聊生,如今你也犯下了同樣的罪惡!”

“混賬!那是王朝冤枉我夫君!那時盛行赤蛛疫,我夫君配制出治病藥方,卻被奸人誣陷為散播疫病的主謀。新婚剛過,皇上便下令將他抓走,在邢臺上我看到夫君只是默默地笑,我想上去卻被一群像你一樣的禁衛(wèi)營走狗攔住,邢臺下的人個個窮兇極惡,他們恨不得喝我夫君的血,啃我夫君的肉!

你知道當(dāng)年我的痛苦嗎!那時我沒有任何辦法,在劊子手揮刀的那一刻我徹底絕望了,后來得知皇帝欲將我夫君骨肉于市,我連夜盜走尸首四處流浪,一年后才在甘水住定,我發(fā)過誓言,一定要讓王朝血債血償!”

“你身為巫王,懂得長生之術(shù),幾十年來憑借年輕美貌躲過了數(shù)次王朝的追捕,當(dāng)年一切現(xiàn)在都只憑你一面之詞,如果你真是無愧又何必躲避?”

“果真是王朝的一條忠心不二的狗。”雪綢諷刺般地?fù)u頭笑了笑。

“有個疑問,這里有尸魔出沒,是否與你相關(guān)?”連智并不理會她的謾罵。

雪綢笑了笑,“沒錯,我召喚了尸魔吸取它的力量來保存我相公的尸首,不過沒想到會同時影響到甘水周圍所有的尸體不腐爛,而且還把它們復(fù)活成僵尸。幸好有個懂得蠱術(shù)的老太婆養(yǎng)些毒蟲來清除它們。”

連智聽后一驚,“那些被殺死的人原本是被你復(fù)活的死尸???而賈婆婆為了保護(hù)縣城的居民才放出毒蟲來消滅它們!”

“沒錯,不過我沒想到尸魔的的力量這么強(qiáng)大,那天在牢獄里它竟然外溢自己的力量殺死了被我意識俯身的店小二。不過……”她的眼神愈發(fā)冰冷,“那次你逃脫了,現(xiàn)在,又如何?”話音剛落,連智背上的一只蜈蚣便咬住了他的脖子。

“?。?!”連智痛苦地叫出聲來,他一把抓住蜈蚣狠狠地將其從自己脖子上扯下。

他半跪在地,嘴唇發(fā)青,以顫抖的聲音說道:“余中……你快逃,不久之后……會有人來除掉這個魔頭的……”

“不……”余中雖然心中積聚了萬分的恐懼,但他還是不愿離開。

“哼,這可不是能夠憑你自己意愿的事。”雪綢一聲令下,一只潛伏在黑暗中的血紅蜘蛛便撲到余中身上,兩顆巨大的毒牙刺入獵物的腹中……

此時,在浩瀚海的夜空有一點幽紫于深邃的群星間飄移。細(xì)看,原來是翼展達(dá)十米的紫羽大雕,柔美的絨羽透出神秘?zé)晒?。在其后背,單膝伏著一白衫男子,年輕俊秀,霜鬢下垂隨風(fēng)而舞,眼瞳深邃有神,令人難以捉摸。

飛臨甘水城上空,他握住系于腰間的白玉笛,探視城中各處……

雪綢溫和地笑了笑,“是時候了……你們應(yīng)該見證我夫君的重生……”隨即她轉(zhuǎn)身揮動右臂,前方的石墻便轉(zhuǎn)動起來,一間昏暗的石室就隱藏在那里。

室內(nèi)很干凈,在正中的石床上躺著一英俊男子。

他的嘴唇動了動,一條食腦孑孓鉆了出來,此人兩眼猩紅,透著一種濃濃的血?dú)狻?/p>

“相公……醒來吧……”雪綢口中誦起了咒語,像經(jīng)文一樣,巫術(shù)的力量充滿了整座茶樓,死尸蒼白的皮膚逐漸顯示出紅潤。

連智和余中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難道……這就是傳聞可令死者復(fù)蘇的巫術(shù)……”連智眼中血絲密布,他感覺心臟炸裂了一般,頓時噴出一灘黑血。

余中也快不行了,恐懼與痛苦在他內(nèi)心交織。

漸漸地,死尸的肚子突起來,雪綢皺了皺眉,繼續(xù)吟誦復(fù)雜的咒語。只見那肚子伴隨著一陣尖銳的叫聲裂開,一個沒有皮膚,血肉模糊的小孩破腹而出,他撕爛了死尸蒼白的肚子,用兩個沒有眼珠的深孔盯著雪綢。

雪綢驚恐萬分,她緩慢搖著頭,口中小聲念道:“……不。”她丈夫的身體已經(jīng)被毀了,不可能復(fù)活了!她保存了四十年,竟毀于今夕--那究竟是什么東西!

“哼,”余中諷刺道,“用錯巫術(shù)了吧,活該!”

雪綢冰冷的眼盯住了糟蹋自己丈夫尸首的怪物,口中誦念咒語并隨手一揮,那東西便肢體分離,血液四濺。

“子夕……子夕……”

頓時屋內(nèi)響起無數(shù)陰森話語,它們都喊著雪綢真正的名字。

“誰,是誰!快出來!”

這時門忽然開打,所有呼聲仿佛受到驚嚇般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雪綢猛轉(zhuǎn)身,頓時木偶般怔住了。

是一氣度不凡的白袍男子,下垂的長發(fā)令他有一股一位山嶺隱士的氣質(zhì)。

他看到了即將死亡的連智,立即蹲下檢查其傷勢。

“你終于到了……”連智聲音沙啞,他已經(jīng)無法堅持下去了,話音剛落便斷絕了氣息。

“對不起,我來遲了。”白衣男子又瞧了瞧余中,后者也才斷氣不久。他嘆了口氣站起身子看著雪綢。

“憶云,沒想到是你來了。”雪綢的語氣平和而略帶歉意,她眼角因方才的傷心而留有一絲絲淚意。

“子夕,隨我回去,行嗎?”

“不,”雪綢很快拒絕了,“我不會接受那昏君的懲罰,你應(yīng)該了解我的,憶云,我不愿做的事沒人可以逼我……而且……”她的眼中閃動著晶瑩的淚花,“我夫君枉死,如今尸骨不全……我要隨他而去……”

“何苦呢?曾經(jīng)在羽閣的時日,你是如此善良,你夫君之死難道真就使你能拋棄一切嗎?你仍為羽閣人,我可以保證你的姓名,并且替你丈夫洗刷冤情。”白衣男子的眼深深觸及了雪綢的心靈,“我也失去過最愛的人,你知道的……”

雪綢一顫,她仿佛從未想起過這事,她似有慚愧地說道:“龍夙茗……憶云,對不起,我真傻……”

憶云很自然地笑了笑,說:“那時你們安慰我的話,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用來說服自己,只要能跳出你現(xiàn)在的困惑來看待,就會好得多……還記得我在夙茗畫像上的字嗎?”說著他兩同時念道:“葉落無情,風(fēng)飄絮;死命難拒,緣已盡。”

雪綢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欣慰的笑容:“憶云,有你這樣的知己,真是子夕此生最大的榮幸……”話音剛落,一道尖銳的紅光突然從石室射出擊中雪綢心口,而雪綢只覺極度困乏,并慢慢失去知覺,倒在地上。

憶云一愣,他凌厲的目光立即掃向石室。

不知何時,室內(nèi)堆滿了許多具正在腐爛的尸體,臭氣迎面而來,令人窒息。

“轟--”石室的地板被一只粗大的鉛灰色手臂撞得滿天飛舞,緊接著一個兩頭水牛大小的鉛灰色巨人爬了出來,它的手腳都綁著拉斷的鐵鏈。

巨人兩眼褐黃,口中吐著微綠的氣體,其面目猙獰可怕。

憶云的眼神愈發(fā)銳利起來,“子夕為救丈夫竟喚醒了一具千年尸魔……那么,”他的眼睛轉(zhuǎn)向倒在地上的雪綢,并迅速過去將雙指置于其頸部,果然已經(jīng)斷氣!

憶云雙目閃爍著憤怒,而此時整間屋子已經(jīng)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封鎖,門窗緊閉,四處都有一個陰森的話語在呼喊著雪綢的本名。尸魔舞動巨鎖朝憶云砸來,而后者仿佛鬼魅般迅速往后飄移了一段距離,鐵索僅砸爛了堅硬的地面。

“本不該出現(xiàn)在今世,一意孤行只會令你灰飛煙滅!”

尸魔并不理會憶云的話語,它繼續(xù)揮動鐵索砸來,而且此時,室內(nèi)所有死尸仿佛具有生命一般活動起來,它們面容干枯,臉上全掛著莫名的笑。

憶云在此如鬼魅一般以極快的速度沖上前,左手背在身后,后手雙指擊中尸魔石化的腹部,一股巨大的沖擊力道將尸魔釘在墻上,血紅靈力將它包裹。

尸魔痛苦地嚎叫著,它的軀體正逐漸裂開。

就在即將形體俱滅時,它瞅見了躺在地上的雪綢,于是暗紅的元靈偷偷飄出,潛入雪綢身體。

“嗯?”憶云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于是慢慢轉(zhuǎn)過身去,果然如他所料,雪綢已站起并盯著自己。

“你的行為……”憶云取下腰間的玉笛,“絕對不可饒恕……”

雪綢等著一雙猩紅的眼,室內(nèi)腐尸迅速朝憶云匯攏。

憶云以玉笛擋開那些傀儡的抓咬,退出石室,他不能傷害子夕的身體,于是只得不停后退。

這時,雪綢的身體迅速老化起來,變成了一具可怕的腐尸,她血紅的妖力擴(kuò)散于整間屋子??懿辉俟魬浽疲F(xiàn)在雪綢的屋中充滿著血?dú)?,而且墻面各處縫隙都開始滲進(jìn)了鮮血,血覆蓋了墻面……

憶云似乎毫無畏懼,他的目光從未離開過雪綢。

忽然,地面鉆出許多只手來,憶云身上頓時騰起一股紫氣,他的長發(fā)一時間如雄獅的長鬃般狂野舞動著,整個人也飄離地面,而這時,兩邊又射出幾道紅色的妖氣將他纏住。

憶云似乎已無法動彈了,雪綢枯槁的臉掛著可怕的笑容,她伸出蛇一般長的舌頭吊在嘴邊,緊接著脖子上裂開一圈口子,隨著血液的涌出,頭顱也脫離身體飛向憶云。

頭顱貪婪的目光興奮地盯著眼前美味,就在即將觸及憶云的那一刻,一道白色幻影閃過,頭顱后方竟出現(xiàn)了另一個憶云!他手中的玉笛擊中了雪綢的后腦,暗紅之靈瞬間破碎,向四周擴(kuò)散……

雪綢的頭落到,她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年輕美貌,屋子也恢復(fù)了原狀,被束縛的憶云與所有腐尸一同消失無蹤。

憶云拾起雪綢的頭顱,將其置于軀體之上,并以手輕拂長長地裂口,隨著純白之靈的激發(fā),頭與身體漸漸縫合。

“子夕,”憶云語氣中帶有極大地歉意,“你既已亡,也就不必去胡岐皇帝那兒了,我會帶你回羽閣……好好安葬……”

說著,他抱起雪綢的尸體離開詩雨茶樓。

漆黑的夜空,一點幽紫疾速飄向遠(yuǎn)方,巨大的紫羽大雕背上是憶云,以及躺著的,子夕的尸體……

在幽冥冥河之岸,雪綢的亡魂徘徊著,等待著,尋找著他丈夫的孤魂……但是等來的是許許多多數(shù)不盡的死于噬腦疫的亡魂……食腦孑孓已經(jīng)從甘水蔓延到了整個南州水域………沒有尋到丈夫靈魂,并且看到整個王朝趨于滅亡的雪綢忽然再次升起了復(fù)仇之焰,她沒有渡過冥河,轉(zhuǎn)而回到了生界……開始了自己在生界的尋找與復(fù)仇……直至整個帝國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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